◎ ◎ ◎ ◎ ◎ ◎
「喂…你不會不甘心嗎?」慵懶的趴在櫃台前,少年狀似不經意的問道,貓兒般的紫羅蘭瞳眸卻緊盯著那個小心翼翼翻弄屍體的背影。
輕微到幾乎看不出來的一愣,男人隨即又開始了動作,僅回以與過去無異的殷殷傻笑:「伯爵在說什麼?小的不懂。」
「騙子。」小聲的嘟囔著,他沒漏掉男人方才的停頓,也明白那人聽得到他在說什麼。
而門外那人,應該也聽見了吧?
鞋後跟輕輕敲著被當作椅子使用的空棺,咚咚咚的,在陰沉的雨日裡顯得寂寥。鼻腔盈滿了死亡的味道,雖然很淡,但這種特別的氣味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忽略。
跟男人一樣的味道。他不甚明顯的加深了呼吸。
筆尖在羊皮紙上摩出沙沙聲,不多時就洋洋灑灑的寫滿了五、六張卷,略為偏暗的紅色字跡,也不知使用的是真正的墨水還是其他不能說出來的替代品。
死屍是最誠實的,儘管這句話並不是那麼重聽,但男人可以將它完美的詮釋出來。
是的,近乎褻瀆的,不帶一絲隱瞞的詮釋。
輕啃著口感特別鬆脆的餅乾,這似乎是葬儀社最喜愛的零食。謝爾迷惘的凝視著櫥櫃的玻璃,透過玻璃的反射,男人有條不序的越過一口口或開或半遮的棺木,除了不時發出的低笑外,奇異的並未發出任何聲響。
隱約的,他猜想男人的身分似乎與自己的惡魔有些雷同。
男人從未說出自己的名,打最初起便要他以『葬儀社』這項奇怪的名稱來稱呼他,雖不滿,但日子一久倒也習慣了。
除了情報提供者與客戶這層關係,他想不出自己跟這人之間究竟還有沒有聯繫在一起地方,思索半晌後便有了答案。
沒有,完全不留任何辯解空間的無關。
就像團灰色的迷霧,看的到,卻碰不著。他向來不是習慣追逐的人,兩人間的毫無瓜葛或許也該算自己一份阻力。
纖細白淨的手指下意識的撫過繡緻精美的眼罩,忍不住好奇的想,是不是因為它?
轉念一想,不免意外的自我嘲諷。
自己又何必去追逐?他是下棋的人,若僅留心於某顆棋子,那這盤局終會反過來吞噬掉他。
指腹輕扣著檯面,也不去在乎潔白的手套是否會弄髒,少年只是若有所思的支著下顎。
執事早已習慣了,多次的來訪經驗後,每當來到男人的地盤,他便自動退到門口等候。因為他認為少了雙眸子的注視,主子或許才較為放得開。
是啊,是這麼樣沒錯。謝爾有些不悅的低哼。
連腦子都放得太過,開始胡思亂想了。他可不需要這種東西。
「伯爵,這是您要的。」微尖的嗓音猛的自頭頂傳來,深深陷入思緒的他微愕的一震,卻又馬上尋回了冷靜。
仍然沒有轉身,一疊有些厚度的資料被放在他面前,不知是不是錯覺,他好像聽到男人悶聲的笑。
是站太近的關係嗎?他開始疑惑,只因相信男人不會跟過去有所差別。
但不管結論如何,謝爾總有些不自在。畢竟這麼近的距離,連氣息都彷彿感覺得到。
他似乎從沒跟自己如此貼近過?這句話瞬間竄入他腦中。
從未有過的悸動讓他不安的退卻,但在轉身前,男人蒼白的手已放在他肩上。尖銳的指甲上了黑,讓那隻手更顯妖異,在少年眼中卻有說不出來的美感。
忽然驚覺討厭他人碰觸的自己心中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排斥感,這讓謝爾心中的慌亂又加深幾分。
「這是約定的酬勞…你的工作已經結束了。」將沉甸甸的袋子隨手扔到桌上,剛要拿起那疊羊皮紙,一股更大的力量便覆了上去,將他的手壓在粗糙的紙面上。
瞬間被比自己還要涼上稍許的體溫包覆,這種觸感令他的呼吸一滯,旋即又回過神來。
「葬儀社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謎樣的心緒衝擊著他,他直覺思考著男人或許會選擇背叛,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惡狠狠的刺痛了他。
回答他的是被向後拉去的力道,他感覺自己快要拖離地面,沒有支撐的恐懼讓謝爾驚駭的緊閉雙眼,朦朧中似乎撞上了什麼,但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。
等了會仍毫無動靜,他遲疑的睜眼,訝異的發現自己甚至沒有離開座位,但有大半個身子是靠在男人身上。
視覺被阻礙前,他看到那人一閃而逝的笑容。
冰涼的柔軟落在唇上,像蝴蝶拍翼時輕輕的撫觸,恍惚間還帶了淡淡的甜味。
像喝醉般的昏眩襲向理智,輕而易舉便將所有感官都引到唇上。
碰觸臉頰的絲絲細滑是那人的髮,帶著屬於那人的味道。
很輕很淡,沒有任何技術可言,僅僅是唇貼著唇的溫暖。
倒衝的血液暈了他的臉,這種灼燙的熱度,謝爾不禁臆測自己大概臉紅了。
心臟跳著,卻多了從未聽過的節拍,他承認自己有些不想停下的念頭。
吻很長,像過了幾百個世紀,卻又短的令人回味不已。平穩的交換彼此的呼吸,他漸漸放任自己偎在身後的依靠上。
「是有些不甘心呢。」聽到輕笑,少年才發覺吻停了。
「但晚到了是事實,畢竟惡魔先簽下了契約。」黑夜色澤的斗篷無聲的擁抱高傲的貓咪,滿足的悶在逸著清甜果香的頸間。葬儀社並不打算替自己的失敗多作辯駁,人類毫無用處的自尊他可不屑。
死神並不擅於收割活的靈魂,作為死靈的引導者,在這點上輸給惡魔也的確無話可說。
「他簽下的代價是死後的靈魂。」看著他,謝爾淡然道,明顯感覺身後的軀體一僵。
又是個吻,雖然很快就結束了,但比方才多了雀躍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。可他不懂男人為何而高興。
「伯爵您知道嗎?不論惡魔或死神,我們立下契約的雙方之所以不會輕易將內容說出口的原因。」
伸手解開謝爾胸前的衣扣,沒有理會他瑟縮的推拒,葬儀社有些不捨的抽離屬於少年的溫暖,逕自繞到他面前,俯下。
「因為只要知道了內容,就可以繞過它,另立契約。」男人碰觸到自己胸膛的剎那,謝爾矇了,因為覆上心臟的指尖冰涼卻矛盾的熾熱,他分不清究竟是身體還是靈魂的反應才是正確的。
「伯爵願意,與小的立下契約嗎?」死神的親吻落在他被擲起的手背上,引發心底一陣陣漣漪,轉瞬便打亂了他的思維。
懷著不安與期待,少年動了動指尖,主動解開剩下的衣扣。
「…嗯。」
隔著門,細雨不斷。
無聲佇立在門邊,一塵不染的執事服沾不上任何污雨。
勾著下顎,惡魔思索著如何更改往後的計畫。
就算是看守及回收死靈的管理者,對方嚴格說來也算半個神祇,死神立下的最終契約─『永生』並不是那麼好對付,真的動起手來,把一個半神逼到絕境著實也不是什麼好主意,死於這個族類手下的非人類獵物向來也不少。
更況依自家主子現在的心態,出面干涉是絕對可以預測的,而他還不想打破這個名存實亡的契約。
牽絆被看穿了可以不計較,只要還聯繫著就夠了。太早摘採的果實想必味道仍過於青澀,如此美麗的嫩芽理應更耐心栽培才是。
多想看看,那人在自己身下喘息、求饒的模樣吶…光是想像,就像品嘗無上的美酒般濃郁醉人。
那麼,就選擇繼續等待吧?他對個人魅力可是很有信心的。
「唉…有個這麼任性的主人可真令人傷腦筋…」邪魅的笑意剛在魔鬼的唇邊綻開,一聲細不可聞的曖昧嚶嚀便傳過窗際。雨水剎的停頓在空中,下一秒才又再落下。
「該死的傢伙。」
細雨中,三條直線交錯而過,凡多海姆家又即將邁入多災多難的新章。
- Feb 19 Sun 2012 21:09
隱愛 (葬儀社x謝爾)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發表留言